璀璨夜空下，两人静静独处。星辰徘徊，月影彷徨。
文清源平复了一下心情，接着，他问出了那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“师父......我，真的有拥有神之力的资质么？”
可能，面对这能毁天灭地的力量，文清源没有充足的自信。不过，在这力量面前，换成谁都不会有自信能驾驭它的。就连戈薇儿当初也是一样。
“君是否有这般资质，只有君自己能做判定。不过，君的表现，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多了。”
——哎？是这样的吗？
文清源对戈薇儿的评价感到不可思议。明明自己要战胜那力量是那样困难，为什么还比她想象中好多了呢？
说起来，现在这个时间，究竟是什么时候呢？我到底睡了多久？流风在这个时间内，他来找我了吗？
他不会......已经把我忘了吧，毕竟，我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而已啊。
“师父，我到底睡了多久？我那个伙伴，他来找我了吗？”
戈薇儿微抬起头，看向缥缈的夜，那眼神仿佛要将星空望穿一般。在沉默了许久过后，她终于决定告诉文清源这个事实。
“我向君直言，今天已是第二天了，你那个同伴，在这期间一直未出现。”
“......这样啊，我懂了。”
文清源的话语中，透露出了一股哀伤。
——他，真的不回来了吗？
——不，一定会回来的！我就在这里等他，我相信他一定还记得这里！
——说不定，他那里遇到了什么麻烦，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已。
即使自己在一旁瞎猜，但事实就是事实。现实就在眼前，若在那片空间经历一天，外界已经历百天左右，而流风却依然未出现在自己眼前。
或许，是自己太着急了呢？
戈薇儿看出了文清源的哀伤，她低下头来，对文清源说：
“君请莫哀伤，即使你的那位同伴未归，我会一直在君身边的。”
微弱的月光下，映着戈薇儿纯净的双眸。长发扬风，古衣拂尘，那是不假的眼神，这是不假的话语。
——你说，什么？
月光如雪般洒下，映得大地一片洁白。
文清源的眼角忽然湿润了，但他很快就忍了回去。言语有限，却总有千言万语难以诉尽。
“谢谢你，戈薇儿。”
除了感谢，更多的是感动。在此绝境中，在这隔离人世的世外桃源，能有一位与自己相依相守的人，是多么幸运啊。而且，自己刚还对她做了那样无礼之事，她不仅毫不介意，还对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其实，戈薇儿当时都听到了。
——“戈薇儿，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呢？”
在戈薇儿将文清源抬至外面的时候，文清源发出了这样的仿佛是梦呓一般的低语。
不，要说的话，或许本就是梦呓吧。不过这对戈薇儿来说，已经足够了。在历经百年之后，能有这样的人再次出现，本就值得珍惜。
文清源忽然想起，戈薇儿的过去，自己还一无所知。他调整了一下语调，说道：
“师傅，可以给我讲一下，你们那时都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
戈薇儿沉默了片刻，凝望着远方的天际，说道：
“如果你要听的话，我就讲给你。”
“我想了解一下。”
可能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吧，戈薇儿皱了皱眉，她看向地面，随后开口说道：
“我作为降临者来至此世，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。那时，我被教会强制召唤。不知君是不是也是如此。”
“教会吗......我们也是被强制召唤来的。到现在为止，除了教会提供的那个方法以外，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。”
“暂且忘记掉那个所谓的方法吧。”
戈薇儿的语气很淡，又貌似很沉重。
文清源已经感到，来到这世界本身，就是一场变质的狂宴。但他没有说出来，他依然静静听着戈薇儿的讲述。
“我可以直言，在上一次，立下赫赫战功的降临者们，全部被教会回收了灵子容，放逐到了人世以外之地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文清源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做？”
“没有任何理由。”
没有任何理由的驱逐吗......
前方微微摇曳着的希望之光，在一瞬间被人捏碎。这不是里世界，这里也不是什么世外仙境。这是混沌，这是没有出路的混沌。
前路渺茫，由谁踏出先路？
“教会将我们召唤而来，即是为抵御此世众神。此世为众神之世界，人类不过是被宰割之众生尔尔。教会因无法抵御此世之神，将我等众多降临者召唤现世。在我们齐力抵御之下，才有了如今人类这片窄小的天地。”
“为了他们的安宁，他们就剥夺了你们的自由吗？”
“是的，他们发现，我等表世界之人拥有极高的灵子亲和力。我们能将灵子容发挥出更强力的效果。因此，他们选择了我们。”
“那我们为什么就要自相残杀呢？”
“这一点，我也不清楚。”
对啊，自己为什么被召唤而来，跟戈薇儿有什么关系呢？文清源突然想到。在这种地方隔绝了三百年，她必然不知道啊。
“那我想请问一下。你刚说的那‘第五神’就是你当初对抗的神灵之一吗？”
其实按正常逻辑来想，只有这种可能了吧。但是，戈薇儿否定了文清源的猜测。
“不，第五之神，那是后来的事了。”
“后来的神吗？”
“嗯。”
戈薇儿至今还能回想起来，当初对抗那神灵时，她那统御众生的力量。
“我们对抗的那神灵，已被我们封印到别处了。”
“什么地方？”
“——走星塔。”
那是位于南帝国的接天之塔。同时也是南帝国受到三面夹击的原因。如今，在泛黄的历史中，她已沉睡了三百余年。
“君所学习的第五神之力，或许正是来自于那一个源头。不，更准确的说，此世所有力量，全部来源于那里。”
文清源不懂，戈薇儿此时正在说什么。但他渐渐理解了，走星塔，那个地方，或许才是世界力量的制衡点。
“我的能力，不是来自于那杆强到飞起的枪吗？”
“那是明光枪，它是第五神之核心幻化而成。虽在这极东之地，但它终究离不开走星塔中那位神明的力量。”
“那也就是说，我所能获得的能力上限，还是取决于神明吗？”
说到这里，文清源不禁有些失落。
“不，君与我一样，君所能获得的能力上限，有无穷之大。这完全取决于君所拥有的体质与能力。”
若是那样，就是再好不过的了。
“当我获得了足够的能力时，师傅就将战斗招式教给我是吗？”
“是的，第五神之招式分二段：基础段为‘天光惠世’，共三十二式，若君将其熟练掌握，我将授予君提高段——‘神王济生’，共十六式。等君将最后一式习得，君即可以出师。”
这对文清源来说，是目前的唯一出路了吧。
“只有我一个人，可以吗？”
“君一人已足够了，待那时，君回归人世，即可让世人见识，消失百年的神灵之威。”
或许，过去早已被人忘记，但总是有人，在这如雨的星空下，畅想未来。
“这些年来，我一直有一个梦想。”
“你还有梦想吗？”
“是的。一个很卑微，很被人看不起的梦想。”
戈薇儿有些按奈不住内心的情感，三百年守望人世的孤独，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发泄。
“现在，这个梦想，总算是实现了呢。”
“我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梦想吗？”文清源有些好奇地问道。
戈薇儿对着文清源嫣然一笑，在夜下那笑容如朝日东出。文清源到最后都没能忘记那笑颜。
真的，很少见戈薇儿这样笑呢。当她面向自己，嘴角微微翘起的一刹那，文清源就仿佛被那笑容击穿一般。那是无垢的，如世界瑰宝一般的笑容。
戈薇儿如水般的眼眸泛起微光，娇冷的月色轻轻点在那眼眸上，看上去仿佛漾起了点点涟漪。她微笑着，对文清源说道：
“到最后，才能告诉君。”
最后，谁也不知道这最后，究竟是多久以后了。
之后，她向文清源伸出手，这一行动顿时让文清源手足无措。
“我与君约定，我将我的全部授予君。但请君向我承诺，无论如何，请陪在我的身边。”
文清源呆住了，随后，他伸出手，将戈薇儿伸来的手紧紧握住。戈薇儿的脸微微泛红，她的目光慌忙转移到一边，随后又转了回来。她轻咬下嘴唇看向文清源，只见文清源说道：
“一言为定。”
那一夜中，千百思绪划过星空。
这星月璀璨的夜里，不知还有谁，在那繁华街道的路边静静行走，寄托祝愿呢。
“文清源，我可能，要回去晚一些了。希望你这些天，一切安好。”
车水马龙的道口，流风背起行囊，向北帝国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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